胡同深处的灯盏

2025-09-14 <<返回首页

　　陈桂兰心里一动：“挖下水道的时候，有人见过这锁吗？”
　　“这可说不准，” 张大爷喝了口茶，“当时干活的都是外地来的工人，干完活就走了。不过……” 他话锋一转，“前几天我好像看见刘老头在那儿转悠，就是以前住咱胡同西口的那个老刘，听说他儿子接他去上海住了，怎么又回来了？”
　　陈桂兰的心猛地一跳。刘老头，刘振海 —— 她想起昨天看见的那个穿灰布衫的老头，可不就是刘振海嘛！当年建国被批斗的时候，刘振海是单位的革委会主任，就是他带人抄的家。
　　“他……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 陈桂兰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　　“也就这几天吧，” 李老头摆了摆手，“听说他老伴没了，回来看看老房子。不过你也别多想，都过去这么多年了，还提那些干啥。”
　　可陈桂兰怎么能不多想？当年若不是刘振海，她的木箱也不会被劈，建国也不会落下病根。四十多年了，他怎么敢再回到这条胡同？
　　傍晚的时候，陈桂兰又去了老榆树下。夕阳把胡同染成了橘红色，砖缝里的杂草在风里摇晃。她蹲下来，用手扒开旁边的泥土，突然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。挖出来一看，是个铁皮盒子，上面锈迹斑斑，还贴着张褪色的纸条，上面写着 “桂兰亲启”—— 是建国的字迹！
　　陈桂兰的心跳得飞快，她把盒子抱在怀里，快步回了家。盒子上的锁已经锈死了，她找了把螺丝刀，费了半天劲才撬开。里面铺着块红布，包着三样东西：一张折叠的信纸，一枚毛主席像章，还有一张黑白照片 —— 是她和建国的结婚照，照片上的她扎着两条辫子，笑得一脸灿烂。
　　信纸已经泛黄发脆，陈桂兰小心翼翼地展开，建国的字迹跃然纸上：“桂兰，若你看到这封信，说明我已经不在了。当年抄家的时候，我趁乱把这盒子埋在了老榆树下，里面是咱最珍贵的东西。刘振海虽然带人抄了家，但他心里清楚，我没犯过错误，他答应我，等风头过了，就把东西还给你。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…… 你要好好活着，别总想着过去。”
　　眼泪滴在信纸上，晕开了墨迹。陈桂兰这才明白，当年刘振海也是身不由己，他没有毁掉这些东西，反而帮着藏了起来。这些年，他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。
　　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敲门声。陈桂兰擦了擦眼泪，打开门，门口站着的正是刘振海。他比昨天看着更苍老了，头发全白了，手里提着一个布包。
　　“桂兰同志，” 刘振海的声音有些沙哑，“我来给你送点东西。当年的事，我一直对不起你和建国同志，这些年我在上海，天天都想着回来给你道歉。”
　　陈桂兰让他进了屋，刘振海把布包放在桌上，打开一看，里面是一沓粮票和几张旧照片。“这是当年从你家抄走的粮票，我一直没敢扔，想着总有一天要还给你。还有这些照片，是当年单位组织活动时拍的，里面有建国同志。”
　　看着照片上年轻的建国，陈桂兰的眼泪又掉了下来。“老刘，” 她叹了口气，“都过去了，别说这些了。当年的事，也不能全怪你。”
　　刘振海眼圈红了：“谢谢你能原谅我。我这次回来，是想把老房子卖了，然后去养老院。我老伴走了，儿子在上海工作忙，我一个人住着也孤单。”